“经过一番绝望的挣扎,他终于顺从了。当我们握别的时候,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柔和,他握住我的双手,用他充满感情的手指,爱抚似的沿着我的手一直抚摸到我的手腕,似乎是想多了解我一点;同时也向我表达言语所不能表达的情感。‘你能光临寒舍,带给我极大极大的快乐,’他以一种发自内心的激动情绪跟我说,‘我终于等到一个真正的行家和我一起看心爱的藏画,这对我来说,真是极大的幸福。不过,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走这一趟,就只是为了拜访我这个瞎眼的糟老头。我太太可以作证,我在这里许诺你,我将在遗嘱里加上一条,我要将我的收藏委托你们,由你们这家久享盛名的老店拍卖。管理这批不为人知的宝藏,这份荣耀是你应得的。’说到这里,他热切地把手放在那些早已被变卖一空的画夹上面,‘你要一直管理到它们四散到世界各地的那一天为止。请你答应我一件事,麻烦你印制一份漂亮的藏画目录,这份目录将成为我的墓碑,没有其他的墓碑比这个更适合我了。’他这番话我永远也不会忘记。
“我看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一眼,她们两个紧紧地挨靠在一起,互相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战栗,仿佛两个人是一体的,同时受到震动,一起颤抖着。而此时此刻,我自己的心情也是十分庄严肃穆,因为,这位天真热情的老人把他那看不见的、早已四处流散的珍藏像宝贝一样托我保管。我以感动的心情答应他,我会完成这件实际上我永远无法办到的事,老人听了,他那死气沉沉的瞳仁又再次闪出亮光,我深深地感觉到,他是发自内心地渴望能真正感觉到我的存在:我从他对我的温柔态度,从他带着感激和希望的手指用力握住我的手指时,那种热力的传达,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愿望。